“吃菜吧，夫人。”黎子昂寬了劉氏的心，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中。換來劉氏一聲嬌嗔，她看了下周圍服侍的婢女，揮揮手讓她們退下，自己抱著黎子昂的手臂慢慢靠在他肩頭嘆了口氣。黎子昂從這個角度看著她，那頜角的輪廓極為柔和，像極了柳氏，他一時間竟有些看得移不開眼。

最後還是閉了閉眼，切斷了自己心裏的旖念，“夫人，這幾天就由著墨兒吧。”

黎墨仗著年紀小，所以光明正大的拉著殷織桃上街。京朝規定是男女七歲不同席，他掰著手指頭算來算去，他和織桃還能繼續拉手個兩年，兩年說長也不長，他要抓緊點了。

京都的街頭一直很熱鬧，兩邊整齊的店鋪還不缺一些叫喚的小商販。他的手有些濕，捏的織桃很緊，顯得很緊張。他們兩一身華服又生得一副頗好的模樣，像極了畫上的金童玉女，要不是身後跟著的小廝，還真讓人有些蠢蠢欲動。黎墨不是第一次上街，但織桃很少出來，平時更願意在家看書。

他摸著腰上系著的荷包，裏面有一些碎銀子和幾個金裸子，是父親讓他出門帶上的。他走在前面，看著街邊的小商販，始終不敢回頭看織桃，一張白面團似的臉上竟然緊張的冒出了些汗。路過一個糖葫蘆小販時，他停了下來，趁著這個機會轉頭看著殷織桃。女童的皮膚生得極白，遺傳了來自江南水鄉的母親，可眉眼偏偏又十分清晰，有著父親的大氣。

在晨光的映照下，仿佛能發出光，耀眼得能灼傷人眼睛。黎墨看著低下了頭，耳尖詭異的紅了，他蹭著自己的腳尖就是不敢看殷織桃，聲音有點黏糊還帶著股不容忽視的歡喜。“織桃想吃糖葫蘆麽？”

顆粒飽滿的山楂被一層厚厚的糖漿裹著，閃爍著極為誘人的光芒，用力吸一口仿佛空氣都是甜的。小販是個年輕的小夥子，臉上是常年經歷風吹雨打的粗褐色，笑著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齒，一看就是那種口齒靈活十分而又熱情的。“我們家的糖葫蘆可甜可好吃了，這位小公子要不要買一支給小姐嘗嘗？”

“很甜？”殷織桃聽到這個字眼睛閃了閃，才看向那些插著的糖葫蘆。她愛極了甜食，父母怕她吃壞牙齒，所以每天多少吃食都是固定好的，像是這種街邊小吃還真是沒嘗過。“那來一串吧，要最甜的那個。”

“小姐說笑了，我家糖葫蘆可都是最甜的。”小販見殷織桃的穿著就知道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，那模樣怕是還沒嘗過糖葫蘆。今天殷織桃穿了一身藕粉色的齊胸襦裙，頭上紮了兩個花苞包，插著粉色的小釵，脖子上也帶著個粉色的瓔珞，配著天藍色的繡花鞋。粉嫩的顏色弱化了她不符合年齡的冷靜，襯出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。

“小姐要不要來一串啊？”他說著就找了一串個頭最大的拔下來，舉著送到了殷織桃面前，甜甜的氣息怎麽也擋不住就這麽沖進了她的鼻子。她沒忍住嗅了嗅，遲疑的看著裏面的山楂，就算是糖漿也包不住裏面通紅的色彩，可山楂紅不代表就甜呀。小販看出了她的遲疑，又往前送了送。“小姐嘗嘗，不甜不要錢。”

許是這小販的笑容太過耀眼，也可能是這糖葫蘆太過香甜，她最終還是看著那一串山楂面無表情的咬了下去。入口就是一股子甜膩味，混著山楂的酸味恰到好處的酸酸甜甜。她用舌頭舔了舔，還不錯，就是有些粘牙。她拿了帕子擦去嘴邊黏著的糖渣，點點頭道：“好吃。”

小販一聽，原本就燦爛的笑容又是盛了幾分。他搓了搓手，對著黎墨道：“小公子不用這麽多，糖葫蘆一個才兩文錢，你這碎銀子小的怕是找不開。”

黎墨看了看自己的小錢袋有些為難，這已經是他最小的碎銀子了。織桃雖然沒說話，可他明顯能感覺到織桃是喜歡的，這才不過一錢銀子而已，他看著眼前的小販，頭上裹了一圈粗布，身上的衣服也是洗的有些發白了，看能看見不少補丁。他有些不忍，又要了一串糖葫蘆道：“找不開就別找了，這一錢銀子都給你了。”

小販雖然樂得撿了個便宜，可看著他身後的小廝還是怕麻煩，正猶豫著便被黎墨再三勸阻，他看著黎墨態度堅決，身後的小廝似乎也沒什麽反應，便半推半就的收下了。於是，本就靈巧的一張嘴，更是像開了花，把黎墨誇了又誇。哄得黎墨眉開眼笑的，拉著織桃的手又緊了緊。

“織桃聽過書麽？”黎墨心情一好，這臉上的笑容便是止不住，就連之前一些小緊張的小心理都消散得無影無蹤。他出來的次數也不多，不是跟著母親去買首飾，便是一些出名的鋪子買些零嘴，要說認識什麽好玩的地方還真沒有。就算是和黎子昂出來，去的最多的也不過是茶樓，聽聽書罷了。

“我每次和爹爹出來玩時，爹爹都會帶我去聽書。那驚堂木一拍，扇子一甩，張口便是五十年前，但凡是面上傳的，話本子裏有的，沒他說不出來，可厲害了。”他年少不記路，但王公貴族能去的地方一般都是鬧市最大的幾家鋪子，通常位置極好，也就意味著並不遠。

他這次和織桃出來是坐馬車到街巷便下來了，留了個小廝在那兒看著，其餘的人跟著他們一起。他們兩個人小腳程也不快，走走看看的倒也沒走多遠，小廝算了下路程也沒回去叫馬車，反而是自己帶著黎墨和殷織桃。街市看著大，正正方方的布局也就是那麽回事，只是人一多看起來很長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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